超級聯盟的運營意在降低成本,提高效率,改善服務,并非要壓低運價,惡性競爭,這也是業界對其的最大期待,但現實仿佛并沒有達到預期。
市場環境持續惡化,內部不確定性不斷增多。應勢而生的超級聯盟,正面臨生不逢時的尷尬。
如果說2011年底,當時的偉大聯盟和新世界聯盟宣布正式合并組建G6聯盟,是聯盟升級版——超級聯盟的開始,那么之后,CKYHE、2M、O3的粉墨登場,群雄逐鹿,開始將超級聯盟這部大片演繹得懸念叢生,跌宕起伏。
縱觀航運業發展史,航運聯盟無論在航運的低潮期還是高峰期都大量存在,船公司間的分分合合并不新奇,只是這一次有所不同。這部大片之所以如此引人入勝,最主要的原因還在于此次市場的持續低迷超出各方預期,超級聯盟似乎成了唯一的應對之道。船公司希望借此抱團取暖,避免孤軍奮戰,同時共享更多的船舶資源、航線資源,降低成本,利于經營。更重要的是,業界已沒有更多選擇。變聯盟為超級聯盟,體量更大,合作更深。
超級聯盟成立之初,各方都充滿期待。但事實是,無論是市場走勢、超級聯盟內部還是聯盟之間的關系,都在發生著改變,并帶來一系列問題。
困局 內憂與外患?
超級聯盟間對超大型運力的攀比,以及超級聯盟內部不確定性的增多,超級聯盟的效果未能達到預期。
幾乎沒有人會質疑航運聯盟存在的合理性,但是,已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覺得,當前的超級聯盟,并沒有完全沿著當初設想的航線破浪前行。內憂與外患同時成為絆腳石。
外患由來已久。超級聯盟是應對市場低迷的產物,但市場并不會因為超級聯盟的成立而有根本性的改變,關于超級聯盟的眾多美好預期,隨著市場的持續惡化而大打折扣。
另一方面,超大型集裝箱船是超級聯盟對抗的基礎,已成為公認的事實。在大船時代,各大超級聯盟為了在市場份額上更具競爭力,接連拋出大單。截至目前,全球范圍內正在運營和建造的18000TEU以上型集裝箱船已超過100艘。在一些業內人士看來,超級聯盟爭相建造大船,與其說是有意識的運力部署,不如說是被動地追趕對手的造船步伐,因為一旦一步沒有跟上,很可能會被擠出市場。這是令人難以接受的。
“大量的超大型集裝箱船讓人們對當前的聯盟對抗產生了某種恐慌,這種恐慌特別體現在市場需求不足上。”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(OECD)國際運輸論壇港口與航運管理委員會委員Olaf Merk這樣說。
此外,他的研究結果給我們呈現出一個值得深思的現象,即每一次更大型的集裝箱船久駐于市場,就會有新的聯盟誕生。1997年,8160TEU型集裝箱船首次出現,2002年,CKYH聯盟成立。當15550TEU型船于2006年出現后,偉大聯盟與新世界聯盟(New World Alliance)又于2011年合并為G6。當2M和O3誕生時,18000TEU型集裝箱船恰恰又在亞歐航線上風光無限。而超級聯盟的誕生,又加速了大船的締造。若按此邏輯推演,當2017年21100TEU型船交付后,航運聯盟的格局或許會再次發生改變。Olaf Merk表示:“我不好判斷今后的超級聯盟會有幾家,你可以發揮想象,但可以肯定的是,如果深陷這種循環之中,超級聯盟會給本就低迷的市場帶來更多麻煩。”
這種麻煩還包括運力過剩導致的運價低迷。可以說,今年是集運市場自2009年以來最慘淡的一年,亞歐航線運價從年初最高的1200美元/TEU,直跌到10月底的200美元/TEU左右。法國航運咨詢機構Alphaliner預計,運價在未來數周還會更低。降價、停航、撤線,成為船公司今年的主旋律。
大連海事大學教授李振福認為:“超級聯盟之間的競爭讓集運市場運價回升速度過慢,這的確與其組建初衷不符。聯盟的組建初衷是要解決整個行業面臨的困境,但現在似乎使其處境更加艱難。”
超級聯盟的另一個初衷,就是抱團取暖,但現在“抱了團”,卻沒“取到暖”,那是否還要“抱團”呢?馬士基的表態把超級聯盟的內憂赤裸裸地暴露了出來。
馬士基集團首席執行官安仕年近日對媒體表示:“馬士基航運要在全球保持15%以上的運力份額,不能被其他公司超越,我們不想讓其他公司的投資(對超大型集裝箱船的投資)變得更有侵略性,所以我們要捍衛自己的份額。”這一表態雖沒有明確指出競爭對手,但地中海航運近期在造船和租船市場的大手筆,使其總運力很可能在未來一兩年超越馬士基航運。2M成員間的角力,在所難免。
這只是超級聯盟成員間內部競爭的一個縮影。其實多位業內人士已表達出類似的觀點,那就是從聯盟內部來看,航運企業的利益訴求不一,競爭關系仍然存在,聯盟成員之間的矛盾不可避免,這直接影響到超級聯盟的穩定性。
爭議 服務還是價格?
在服務無法保證的前提下,托運人更希望用稍高的運價,實現預期的服務。
超級聯盟不僅沒能讓身在其中的船公司受益更多,也沒有讓托運人嘗到甜頭。
超級聯盟讓航線網絡出現了更多變數,這是托運人抱怨的原因之一。聯盟優化航線網絡可以提升效率,降低成本,有效避免聯盟中企業對同一港口的重復掛靠,但托運人卻可能為此付出更多。勞氏日報稱,有約51%的受訪者認為超級聯盟造成了港口銜接度不佳。
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(UNCTAD)近期發布的報告也顯示,超級聯盟的網絡覆蓋形式,大大增加了一些托運人的成本壓力。從全球范圍看,目前服務于每個國家或地區的平均航線只有15.7條,而在2004年,這一數字是22.1。報告還顯示,服務于拉脫維亞、冰島、伊拉克和柬埔寨等32個國家和地區的航線已少于4條,市場幾乎不存在競爭,托運人面臨極大的成本壓力。
還有托運人直言:“聯盟并沒有為我們帶來更多實惠,各家船公司的服務參差不齊,很多時候無法買到想要的服務。”
嚴格意義上講,當前的各種超級聯盟(以2M為例),只是實現了船舶共享協議(VSA),即各家的船舶可以運送別家的貨物。隨之而來的問題是,當各家公司的服務水平(如準班率)相差甚遠時,托運人最初的購買意愿便得不到保證。
英國勞氏日報(Lloyd’s List)最近的一項調查報告顯示,約有近30%的托運人認為,聯盟不能給其更充分的選擇理由。此外,勞氏日報的調查報告顯示,約有67%的托運人愿意為更好的服務埋單。
一位專業人士對此做出了解釋:“當市場運價過低時,托運人就會在價格與服務中做出權衡——是不是應該多花一些錢,讓船公司提供更好的服務。很多托運人寧愿再多花一些錢,以保證船期,也不希望超級聯盟因運力過剩而撤線或停航。”
求解 合縱和連橫?
外部變數和內部調整,讓我們有理由期待超級聯盟這部大片的未來。
超級聯盟該怎樣平衡這些問題?我們不急于尋求答案。畢竟超級聯盟的時代才剛剛到來,聯盟自身也處于變革之中。但從變化中的蛛絲馬跡,或許能推演出一些問題的解決之道。
首先,中遠集團與中海集團的重組正在火熱進行,集運板塊的整合是一大重頭,更是各大聯盟關注的焦點。阿拉伯輪船甚至為此放棄了訂船計劃,就是為了應對可能的聯盟變局。一旦中遠集運和中海集運整合為一家,集裝箱船運力規模將超過150萬TEU,占全球總運力的近8%。這一大波運力的去向,可能直接左右未來超級聯盟間的競爭關系。CKYHE?O3?還是單獨組建2C聯盟(COSCON & CSCL)?似乎皆有可能。
類似的還有韓國兩大船公司。現代商船和韓進海運幾乎同時宣布將剝離非集運業務,使得業界又重燃了對這兩家公司整合的猜測。2H(Hanjin Shipping & Hyundai M.M.)是不是也有可能?
再加上一直處于拋售邊緣的APL,以及頻向O3拋出橄欖枝的漢堡南美。成員間的變革,恰恰給了超級聯盟重新洗牌的機會。
同樣變化的還有超級聯盟的未來走勢。新加坡海皇集團(NOL)前任首席執行官Ron Widdows認為:“超級聯盟應給內部公司提出要求,以便能更有效地協調各項事務,尤其是在準班率、地面操作效率以及陸上合作等方面。”
日本郵船首席執行官Jeremy Nixon則表示:“船舶共享協議使得差異化服務在超級聯盟內較難實現,因此,聯盟內的船公司應在售后服務、貨品追蹤等服務細節方面給予客戶最大的便利。”在他看來,超級聯盟未來應扮演高效的管理運輸供應商的角色。
持有類似觀點的還有挪威船級社(DNV GL)執行副總裁Tor Svensen,他提出超級聯盟的創新方向應在貨物安全和追蹤、節能減排和大數據應用等方面。“超級聯盟可以通過對數據的選擇與分析,建立一套全新的模式和服務,并在聯盟內部實施一套更智能化的船舶保養系統,用數據分析代替人工,這可降低聯盟和船公司的運營成本。”
李振福則從如何調整超級聯盟內部關系方面,給出了自己的建議。“首先一定要挑選合適的聯盟伙伴;第二要確保聯盟的彈性與剛性的平衡,所謂剛性是指具有較高的聯盟程度和較高的緊密程度,避免成員隨時退出;三要建立風險預控機制,特別是對那些有損整個聯盟形象的不合理行為及時做出反應;四要建立有效的信任機制。”
李振福特別強調,未來的超級聯盟要深化,要在一體化和并購方面真正實現合作,特別是大企業對于中小企業的合并。此外,未來的超級聯盟不僅僅在于船公司之間,應該在航運業和港口業等方面建立合作聯盟。
新的隊友,新的方式,新的市場變化,似乎都給超級聯盟這部大片的后續情節埋下了伏筆。也許時間的洪流和行業的繁衍,會給我們一個最好的答案。
來自中國航務周刊